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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黑的幽灵

2023-03-03 15:51:41 伤感故事

阿黑,是芸芸众生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,也是我灵魂深处永远无法抹去的儿时一条土狗的名字。在我最初的记忆里阿黑喜欢趴在家门口洒太阳,前脚向前伸着,后腿向后伸,浑身黑黝黝的,眼睛圆圆的,嘴巴大大的,耳朵厚厚的,尾巴长长的,在我的印象中阿黑的体态仅此而已。

那时大人们都去务工,我和奶奶,还有阿黑,总会在家门口舒舒服服地洒洒太阳,我总是用肉嘟嘟的小手揪拉着阿黑长长的大尾巴,奶奶那粗糙得像老松树皮的手摸摸阿黑肚子,说阿黑聪明,健康,勇敢,忠诚,看护家园,保护主人。

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一天中午,我和奶奶,还有阿黑在家门口晒太阳,其乐融融,突然听到有人喊“洒鬼来了,洒鬼来了.....”,我立刻躲到奶奶的身后,阿黑也站了起来,竖直两只大大的耳朵,立在我和奶奶前面。青石路上噼里啪啦和噪闹声由远而近,只见“酒鬼”在众人的搀扶下东倒西歪的路过对面的青石路,阿黑“汪汪......”地叫着,“酒鬼”挣脱众人,操起路边的一根大木棍,跌跌撞撞向我们走来,横眉怒目地叫着“死狗,打死你......”,非要把阿黑弄死,反正当时很乱,有人劝、有人拖,我被吓懵了,只听到奶奶叫“阿黑,快跑.....”。恶人猛于狗,再勇敢的狗狗都不是恶人的对手,阿黑“汪汪......”地跑到我和奶奶的背后,那人还是不依不饶,连滚带爬的要打死阿黑,边脱衣服上气不接下气的嚷叫“死狗,死狗......”,闹得精疲力尽后被众人扛走。“阿黑,他不是人,不要理他,他不是人......”,奶奶流着泪抱住阿黑的脖子,摸摸阿黑的额头,又抓抓阿黑的肚子,阿黑漫漫平静下来后,用舌头舔了舔奶奶的手,还不时地看看我,我清楚的看到阿黑流泪了,是我第一次看见阿黑的眼泪。过了一会儿,阿黑一瘸一拐地向右边的小巷走去,步履蹒跚、腰身佝偻的奶奶流着泪跟在阿黑后面叫着“阿黑回来,阿黑回来......”。阿黑离我和奶奶而去的背影是我一生最难忘的,也是最深最痛的画面,深深的刺痛着我的一生。

第二天,大概到了中午我们也不见阿黑的踪影,奶奶在村里四处寻找到处询问,村里放羊的大妈告诉奶奶,她一大早看到阿黑孤零零地朝对面的大山深处走去,懂事的狗狗死前是不愿意暴露在主人面前的,因为不想让主人看到它的死去而伤心。让我们不用再找了,肯定是找不到的了,阿黑那么懂事,肯定把自己的安身处藏得好好的了……关于阿黑的后事,我至今也没有任何的记忆了。

阿黑的不辞而别,是永别。这让我们一家人都难过了好久好久,特别是我奶奶,我记得那会她总是默默发呆,坐在家门口,有时候也叹息道:“这么好的一条狗狗,也不知道去哪儿”。我非常难过,为此还偷偷哭了好几回,但是不敢当我奶奶的面哭,怕她更伤心。

寒来署往,春去冬来,“阿黑眼里流淌着眼泪,拖着残腿一瘸一拐,一步一回头离开.......”这一幕,我永远无法忘却!彻底的刻在我的心中,每当想起儿时阿黑离开时一幕,我的眼里总是噙着泪水,我无法想象当时阿黑是多么的伤心无助,这已成了牵动我一生神经的画面,是我一生的噩梦,一生的伤痛,面对凶神恶煞,70多岁老态龙钟的奶奶和幼小的我又能怎么样呢?是啊,俗话说的好,打狗看主人,阿黑知道一老一小是保护不了自己的,既然主人保护不了自己,那就走开吧,永远的走开……在那以后,记得我家还养过几只狗,可我对它们的印象没有多深,既然保护不了自己深爱的狗狗,那为什么还要跟狗狗当生死朋友呢?

我过早地品尝了生活在封闭、落后的大山里的艰辛,体味到了深山里的世态炎凉,父母为生计无暇顾及老幼,我与奶奶一起走过阴霾的日子,在我幼小的心灵刻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,也造就了我自强不息的性格,造就了我孜孜不倦的精神,造就了我刚强的秉性。漫漫懂事后,我发誓要好好读书,走出大山,走向文明,离开这方我爱得深沉、痛得流泪的土地。在阿黑离家时的无比伤痛的画面里,我不知不觉读完了小学读初中,读完了高中读大学,走出了阿黑被人殴打而无助地离开的山村,走出大山,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和遥远的未来……

几年前,我回到老家去讲党课,离我不远处坐着一位老党员,他佩戴着党徽静静的聆听,那饱经风霜的脸上,布满了深深的皱纹,两只小小的眼睛有点浑浊,皮肤皱巴巴的,微微下陷的眼窝里,一双深褐色的眼眸,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。课后我走到老党员旁边问“大伯,你身体还好吗?”他抬头看着我,一脸茫然,本地一干部走到我的身边说,由于年龄大,他视力弱、听力差,平常与人沟通交流有点困难......。从介绍中得知他就是当年那个凶神恶煞、横眉怒目的“酒鬼”,也得知“酒鬼”平时在小村里还是有一定的威望,工作热情,积极协助当地干部做公益事业,关心留守儿童、残疾儿童、失依儿童,以前就是爱喝点酒,酒后失态,现在人老了,也能控酒了,像他这样的老党员屈指可数.......。

源于对阿黑的感情,我成人后虽然没有养过狗,但是非常理解那些养了狗狗,把狗当作亲人的那种感情,每次听到那些讲述狗狗动人的故事,我都特别容易动容,会被感动得心理流着血,同时也总是会想起我的阿黑。“酒鬼”也好,老党员也罢,人非圣贤孰能无过,往事过眼云烟,让他随风而去吧,阿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