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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老伴没有老 (11)家庭主妇

2023-03-03 08:31:31 伤感故事

1993年国家下发了《国有企业富余职工安置规定》,我们厂也来了一次一刀切。她不是大学生,她不是中层干部,于是她就进了一刀切的范畴,她从此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家庭妇女。

原来被人羡慕的大型国企,一下子变成一场梦。国有大型企业一直是人们追逐的目标,能够进到国企,可望不可求,没有有一定的社会关系只能望尘莫及。国企职工可以分到住房,国企职工可以借到家具,国企职工每到年底每个职工可以分到鱼可以分到肉,让所有的人羡慕不已。我们的邻居写的一手好字写的一手好文章,劳动局调他去做公务员,他没有去因为这是国企,那时候的公务员还是清水衙门。

内退了,退休了,我们和企业彻底地一刀两断了。就是不起眼的乡镇企业,单位退休还可以组织旅游,过年过节还有领导给送年货发奖金,我们什么也没有了,我们连退休工资也变成了社会的垫底。连续那么多年调整工资,我们的退休工资勉强过了两千块。

好在我们没有什么奢求,我们不喜欢旅游,我们不喜欢逛街,我们只希望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。

但是,退休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次噩梦,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,她希望生活在人群当中,她期盼与人交往,退休意味着她的生活节奏彻底改变了,突然四周变得一片寂静,一下子让她措手不及。

那时候的国企有一个好处就是厂里有家属宿舍,所有的人都是住在一起。都是同龄人,都是在一起的工厂工友,都是熟悉的街坊邻居,她慢慢地适应了。每天买菜回家,就可以站在楼下,和一群年轻的内退大妈们谈天说地。下午睡觉起来继续早上的话题,她很健谈只要是厂里的事她无所不知,只要提及宜都老家没有她不认识的人家。

那时候没有广场大妈之说,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广场,晚上只能呆在家里看电视。

开始姑娘还回来吃饭,因为远慢慢地回来少了。于是,她开始了角色的转变,她白天去医院做饭晚上回来睡觉,我们开始了候鸟的生活。虽然晚上还能回来,但是我们回来的时候,已经夜深人静,路上门口已经悄无声息。换了新环境,认识的人骤然减少,虽然点头打招呼的人还不少,聊天说话的人几乎绝迹,来回的路上的时间变长了,她终于在姑娘那里住了下来。

姑娘买了商品房,一个更大的房子,她们想让我们跟着养老。我们从来没有想过,我们想的是,在我们有生之年,能够给她们做更多的事情。

商品房距离更远了,我也停止了来回候鸟的飞翔,也跟着一起住了下来。定期回家看看打扫一下卫生,跟邻里同事打一个招呼。房子就这样整整空了三年,已经没有了回来的希望,房子才被租了出去,我们也彻底和老厂拜拜了。

说话之间,她常常提及在厂里的美好时光,她不是喜欢这个厂,她是忘不了那些共患难的姐妹,她留恋和她们一起工作一起买菜的日子,她渴望有一天能够和她们一起继续聊天。

衣服已经很少做了,但是饭还要吃菜还要炒,她菜是越买越多,她呆在厨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,她的厨艺也越来越高。每天看着我们提着满满登登的菜,看见的人都在问,你们家是不是今天请客,她只是笑一笑。

她说:“不是请客,我们家吃饭的人多。”

她妹妹家也搬到宜昌就在另外一个小区,她们就喜欢吃她炒的菜,喜欢她做的任何食物。做饭很累,做饭无穷无尽,但是没有看见她过皱眉头,她兴致勃勃的看着别人吃她煮的饭,看着别人争先恐后地吃光她炒的菜,她心头的感觉是没有人可以理解的。

新的生命的诞生,使她脸上增添了笑容,她就是一个金牌月嫂,她就是一个细心的外婆。她有了说话的人,一个不懂得她的话的外孙,庆兔兔的一天天长大,她的笑容也一天天增加,庆兔兔给了她希望,庆兔兔给了她带来快乐。

她的工作成了条件反射,三点一线,家幼儿园菜场,再回到家。这可能就是永远,我希望继续下去,希望每天早上看到她灿烂的笑容,不管日子过得多么辛苦,只要她能够坚实地踏下每一步,她就是我的希望,她就是一家人的明天。